以史为鉴,警钟长鸣——重读《过秦论》之思
“仁义不施,而攻守之势异也。”贾谊在《过秦论》结尾的这声千古慨叹,如洪钟大吕,穿越千年历史尘埃,至今仍振聋发聩,这篇文章以其磅礴的气势、深刻的洞察力和精辟的论断,不仅剖析了强盛一时的秦王朝二世而亡的悲剧根源,更以其“过秦”之名,行“警世”之实,为后世所有治国者与执政者,敲响了永恒的警钟。
《过秦论》之“过”,在于其“奋六世之余烈”的暴政之失。

贾谊的论证逻辑清晰而有力,他先以极富渲染力的笔触,描绘了秦国崛起的波澜壮阔之势:从商鞅变法,到“席卷天下,包举宇内”,再到“吞二周而亡诸侯”,其势如破竹,不可一世,正是这种建立在“以力服人”基础上的强大,为日后的覆灭埋下了祸根,秦始皇统一六国后,非但没有“承天景命,深慎终始”,反而变本加厉,施行严刑峻法,焚书坑儒,以“以愚黔首”为要务,修长城、建阿房、戍边塞,将天下之民视为草芥,视民生如无物,这种“仁义不施”的暴政,使得六国遗民“仇怨之心,未有所忘”,秦朝的统治基础,建立在流沙之上,看似固若金汤,实则一触即溃,陈涉、吴广,不过是一介戍卒,揭竿而起,便应者云集,强大的帝国顷土崩瓦解,这雄辩地证明:一个政权的稳固,不在于其军事力量的强大,而在于其道义基础的深厚;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,不在于其疆域的辽阔,而在于其民心向背的牢固。
《过秦论》之“鉴”,在于其“攻守之势异也”的智慧之思。
文章最核心的洞见,莫过于对“攻守之势异也”的深刻揭示,贾谊指出,秦国在统一天下之前,处于“攻”势,其核心任务是进取、征服,因此可以严刑峻法,以战养战,激发国家的全部力量对外扩张,一旦统一天下,秦朝便应立即转变为“守”势,其核心任务是安抚、治理、巩固成果,此时的治国方略,必须从“以力”转向“以德”,从“严刑”转向“仁政”,遗憾的是,秦始皇及其继任者未能完成这一历史性的转变,依然沿用“攻”世之策来治理“守”世之国,这无异于缘木求鱼,南辕北辙,这一论断,超越了简单的道德批判,上升到治国方略的哲学高度,为后世王朝提供了宝贵的镜鉴。它告诉我们,任何制度与策略都必须与时俱进,因时、因势而变,固守过去的成功经验,无视时代背景的根本变化,是导致衰败与覆灭的重要原因。
《过秦论》之“警”,在于其“后人哀之而不鉴之”的永恒之忧。

“后人哀之而不鉴之,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。”贾谊的忧虑,穿越时空,至今犹在耳边,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,朝代更迭,循环往复,但人性的弱点与权力的诱惑却似乎从未改变,纵观中国历史,多少王朝在建立之初,励精图治,与民休息,开创盛世;承平日久,统治集团往往骄奢淫逸,脱离群众,重蹈秦朝“仁义不施”的覆辙,最终被人民所抛弃,从隋炀帝的穷奢极欲,到晚明的宦官专权,再到晚清的腐败无能,无一不印证了贾谊的论断,历史不是冰冷的故纸堆,而是蕴藏着无尽智慧的“活教材”。读史的目的,不在于缅怀过去的辉煌,而在于汲取失败的教训,避免重蹈覆辙。
以古之“过”,照今之“世”。
《过秦论》的智慧,在今天依然闪耀着光芒,对于一个国家而言,“仁义”并非虚无缥缈的道德说教,它具体体现为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,体现为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,体现为对个体权利的尊重与保障,一个政府,如果不能体察民情、倾听民意、解决民忧,那么其执政基础便会动摇,对于任何一个组织或个人而言,“攻守之势异也”同样适用,一个企业在创业期可能需要“狼性文化”,但在成熟期则更需要“人性化管理”和“社会责任感”;一个人在追求事业时可以锐意进取,但在为人处世时则需心怀仁厚,谦和待人。
《过秦论》不仅是一篇剖析秦亡的政论文,更是一部蕴含着深刻政治智慧和人文关怀的警世恒言,它告诫我们: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;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。一切强大的根基,最终都源于人心的向背与道义的支撑,唯有时刻怀揣敬畏之心,坚持以人为本,顺应时代潮流,方能行稳致远,避免成为后人哀叹的又一个“过秦”,这,或许就是千年之后,我们重读《过秦论》所能获得的最宝贵的启示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