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“戏子”之名,观时代之镜
“戏子”二字,于今日之耳中,或许已略显陈旧,甚至带着一丝戏谑,然其沉浮千年的词义变迁,如同一面棱镜,清晰地折射出中国社会文化心态的演进与价值观念的博弈,从最初的尊卑之别,到如今的娱乐化标签,再到对艺术本身的叩问,“戏子”一词的流变,恰是一部浓缩的社会思想史。
“戏子”之名,曾是一道无形的阶级鸿沟。

在古代中国,“戏子”并非一个光彩的职业称谓,它常与“倡优”并列,被视为“末流”,被排除在“士农工商”的主流社会结构之外,艺人,无论其技艺多么精湛,在世人眼中,始终是“下九流”的从业者,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,源于儒家文化对“礼”与“正”的强调,伶人以色娱人,以技惑众,其职业本身便带有一种“不务正业”的暧昧色彩,难以登大雅之堂,旧时戏台虽高,伶人却需在台下看尽世态炎凉,其社会地位之卑微,与其在舞台上演绎的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的光鲜形象,形成了巨大的反差,此处的“戏子”,是一个被主流价值体系所排斥、被世俗眼光所定义的符号,其背后是森严的等级观念和对体力劳动与娱乐产业的轻视。
时代变迁,“戏子”之“名”与“实”的错位与重构。
随着近代文明的冲击和新文化运动的洗礼,旧有的社会等级观念逐渐瓦解。“戏子”一词的贬义色彩开始淡化,取而代之的是更为中性的“演员”或“艺术家”,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,“文艺工作者”的称谓,更是将艺术家的地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,他们被视为“人类灵魂的工程师”,这一转变,是社会进步的体现,标志着人们对艺术价值的重新认知。
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席卷下,一种新的“戏子”文化悄然兴起,当资本与流量成为衡量价值的标尺,部分演艺明星被推上神坛,其天价片酬、奢华生活与作品质量形成鲜明对比,引发了公众的普遍不满。“戏子”一词被某些人重新拾起,并非要复刻古代的阶级歧视,而是作为一种尖锐的批判工具,指向那些“德不配位”的艺人,这种新的“戏子”标签,不再是针对职业的蔑视,而是针对其背后“重利轻艺、德行有亏”的现象,它反映了公众在看到娱乐产业畸形繁荣时,对公平、责任与价值的朴素诉求,这是一种“名”(演员的公众形象)与“实”(其专业素养与道德品行)的严重错位所引发的社会焦虑。

回归本质,我们当以何目光审视“戏”与“人”?
无论是古代的阶级歧视,还是现代的道德批判,我们都应警惕将一个复杂的群体简单地标签化,问题的核心,从来不应是“戏子”这个称谓,而应是“戏”与“人”的关系。
我们应尊重艺术本身的价值,无论是舞台上的戏剧,还是银幕上的电影,优秀的文艺作品能够启迪心智、陶冶情操、记录时代,那些真正将心血倾注于艺术创作,用精湛的演技和深刻的作品打动人心的演员,理应得到我们的尊重与赞美,将他们与“戏子”的旧称捆绑,既是对他们专业付出的不公,也是对艺术本身的亵渎。
我们应建立更为理性的评判标准,在信息爆炸的时代,公众的目光不应仅仅聚焦于明星的私生活与八卦绯闻,而应更多地关注其作品的艺术价值与社会意义,一个演员的价值,应由其作品的艺术高度、对行业的贡献以及个人品德的综合表现来衡量,而非片酬的高低或流量的多寡,我们呼唤的,是一个能够“以艺立身,以德服人”的健康行业生态。

我们亦需反思社会心态,为何“戏子”的旧称能引发共鸣?这背后或许是我们对“公平”的渴望,对“实干”的推崇,以及对过度娱乐化的担忧,与其将矛头指向个体,不如将这份批判的动能,转化为推动社会资源更合理分配、让科学家、教师、工匠等真正为社会创造价值的群体获得更多尊重与回报的动力。
“戏子”一词,从历史的尘埃中被唤醒,又在当代的语境中被赋予新的批判意义,它的每一次被提及,都像是一次社会心态的“CT扫描”,我们应当做的,是超越这个简单的称谓,去探究其背后的深层逻辑,我们既要摒弃封建时代的等级偏见,也要警惕资本逻辑下的价值扭曲,我们的目光应回归艺术,回归人本身,以理性和尊重,去衡量每一位“演员”的“实”,而不仅仅是他们头顶的“名”,唯有如此,我们才能在娱乐至死的喧嚣中,寻回那份对知识与创造应有的敬畏,让社会这面镜子,照见一个更加清明、健康、多元的未来。
